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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古时期印符合押印考释(1)

 
元代八思巴字六印面符合押印
 
 
 
元代符合押印实物图
早些年,每周六都乘早晨第一班津京城际列车,赶到北京潘家园旧物市场搜集古印。记得那年春天,潘家园正在改建中,走进市场内看见地摊一排接着一排,人挨着人穿行其间,在市场的东南角附近一个地摊上我邂逅了此印。这是一方中古时期符合押印,当时拿起来时就眼前一亮,再没放下,遂将其收入。此印形制即包含有左右对合,同时又是子母套印式,而且内、外以及两边不同位置多达六个印面,这类综合性符合押印是第一次见到,当时我既感觉到它是属于一方脱谱的比较珍稀的押印品类。交谈中得知年轻的小两口,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。回到家后在对其印文的考释过程中又有了新的认知,收藏,有时候是可遇不可求,余印缘殊胜。
 
 
 
 
 
元代符合押印实物图

此押印子印,底印,及外侧共计六个印面,作阳文,均为八思巴字,质料青铜。印面纵1.8,横0.8,通高3.0厘米。底印面长方形,两外侧原有对合印已缺失,目前我们看到的仅为中间部分,原整体印面应该是由左、中、右三部分拼合而成。顶部为龟钮,内有子印,系绳穿过子印后再由龟背孔穿出。
 
符合押印六印面印蜕图


印文解读:收(子印),其余五方印文由左向右依次为:勘合、封、□□、市易、 □□。我们先来看顶部龟套内子印,为八思巴字一字印,印文见《蒙古字韵校本》(以下简称《校本》)116页第七字头下对读的汉字有“收”,因余藏有元代“记(八思巴字)收”实物印佐证,所以此押印解读可以确定。底部主体印面,为两字横置,因两外侧原有的对合印缺失,印面不完整而无法释读。于框架上两侧印面,左上:为两个八思巴字,上面一字见《校本》120页第八字头下对读汉字有“勘”,下面一字见131页第三行字头下有汉字“合”,据此解读为“勘合”,在元代同文押印遗存较多,解读可以确定;左下:为八思巴字一字印,见《校本》28页第八行第一字头下对读有“封”字,此印余藏有同类汉字押印,解读可以确定;右上:为两个八思巴字,因印面铸造时出现“流铜”,印文字口模糊,无法确认;右下:为两个八思巴字,上面一个字见《校本》53页第一字头下有对读的汉字有“市”,下面一字见54页第二字头下对读的汉子有“易”,市易:买卖交易。见《辞源》968页词条。据此可以确定。


从上梳理,此押印八思巴字可释读的有四个印面,分别为“收”(子印)、“勘合”、“封”、“市易”。而有关“市易”印文的解读于此再多说几句。在《校本》中当找到对应的汉字“市”字时,首先联想到“市井”一词,古时人们因常到井边取水而聚集,形成了交易市场,此为“市井”一词由来。由“市井”的联想深入后又找到对应的汉字“易”。“市易”一词,在《三国志·吴志·全琮卷》即有记载,宋王安石新法之一有“市易法”,史载支持了此印的释读。目前所见国馆同时代藏品或近年出版印譜及相关元押印(八思巴字印)工具书中,有关“市易”押印属于首次出现,首次解读。


纵观中国古代官私印流变发展,如果说秦汉时期是官印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,那么宋元时期,笔者认为私押印发展当为第二个高峰期。这一时期私印以汉字印为主流,同时代存在使用的还有西夏国西夏文印、大辽国契丹文印、金国书女真文印与元国书八思巴字印。由宋代至元代其间四百余年,属于不同文种押印与汉字印的混合与交错使用时期。因此推断,在当时各种不同类型的专用印,也应当存在相对应的其它民族文字印式。在对元代八思巴字押印的解读,不得不说的是八思巴字是一种拼音文字,每个八思巴字是以一字对读若干规定范围内的汉字,最多时对读汉字达百余字之多,如何做到汉字对应准确,是一个非常重要环节,否则解读不会准确。所以笔者认为,对元代八思巴字印的釋读最好能找到同时代与其对应的“同文”(汉字、八思巴字)印作佐证,或借以文献资料作支持,这样釋读的印文则可以认定。上面笔者解读的八思巴字印,笔者将其对应的或与其相关遗存的实物印附录于此,以作支持。
 
“记(八思巴字)收”元代犀角形押印图
 
“勘合”元代鱼形八思巴字押印图
 
“封”辽金时期押印图


此符合押印,顶部有龟钮作子母印式,框架分上中下三层,底部主体印面作左、中、右三件拼合,集多印面,多种不同属性印文于一体,堪称元代多功用符合押印经典。此押印中“市易”解读与发现,填补空缺。
 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与照那斯图老师合影图

那年夏天,余曾携带此押印到北京昌运宫,北京社科院家属楼登门拜访照那斯图先生。交谈中我提出释读此印看法与观点…… 这方押印他老于手心上凝视良久,然后说出了两个字“宝贝”!从他眼神中我体会到一位蒙古族学者对本民族古代文物的深情厚意。其后对我说:“你写一篇文章吧…… 随后拙文在社科院民研所《民族语文》刊物上发表。有关八思巴字印的学习与考释,鸿雁传情,我经常写信向照那老师求教,他每次都认真回复,与先生交往使我学习到很多关于八思巴字釋读的专业知识。
 
1998年~2001年照那斯图老师的信函图

早年曾在内蒙古生活工作过二十个春秋,因此我对草原蒙古民族有所了解,爱屋及鸟,多年来愚对元代八思巴字押印的搜集与研考,都有一份特殊的情感。

回想那些年每周六(市场)必到北京,先到潘家园、古玩城再到报国寺,一天下来疲惫不堪,收藏全凭跑市场,春夏秋冬,风雨无阻,有惊喜,有发现,有沮丧,也有无奈,收藏之路虽然艰辛,却也在快乐中。然今日,手机微拍,微信选藏,由于出售的公开化,一般买家自己也无须鉴定,微信转款,快递到家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但是,这种购物方式却失去了过往中的那种心境。

今整理旧稿,怀念照那斯图先生。

庆堂藏印笔记,1998年初稿,今有删改。